第一章

【资料图】

几年前

龙门 贫民窟 偏僻的酒馆

平时，这个地方总是各种混混和赌徒的聚集地，走在街上总能听到里面爆发出的咒骂声和大笑声。打架这种事在这里更像是一种日常，如果某一天酒馆内没人斗殴，那众位酒客就会浑身难受，仿佛被取消了一顿精美的大餐。

不过今日情况比较特殊，往日喜欢在酒馆看热闹的人此时都消失了。少有的几位酒客也默默喝着自己的酒，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。

只因为角落里那位粉色头发的少女。

谁都知道她的身份，也都知道她行事的风格。所以每当她出现的时候，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总是躲得远远的。不过女孩自己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束手束脚，反而频频向桌对面的男子举杯，酒馆内时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。

「不管怎么说，这次都很感谢博士，我能做什么来报答博士吗？」林雨霞喝下一杯酒，笑着问博士道。

「不用谢啦，既然和魏彦吾签了协议，那我就只是把分内的事做好罢了」博士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。

「那不对」林雨霞摇了摇头「保护平民这种事应该不是罗德岛的职责，但博士却主动承担了指挥工作，让我们的死伤最小化，所以报答博士是我应该做的」。

「就算这不是我们与魏彦吾的协定，为生者开辟道路也是罗德岛应该做的」博士义正言辞地说。

「博士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，不用和我客套」林雨霞催促博士道。

「我嘛……」博士思考了一会儿，「现在还倒没什么需要你做的，要不然我把这个约定留到下次见面吧」。

「我都看出来博士有话想对我说了，直接告诉我不好吗」林雨霞有些不满地说道。

「那……我想要你，可以吗？」博士小心地问道。

林雨霞愣了一下，随即整张脸都因为羞恼而变得通红，过了很久才把头抬起来，狠狠地盯着博士。

「你不想活了，是吗」林雨霞说出的每个字都饱含着杀意。

「唉？你对我们罗德岛有什么误解吗？」博士很震惊林雨霞竟然反应这么大，有些疑惑地问道。

林雨霞沉默了好久，才冷静下来，叹了口气，道「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，会去罗德岛看看的，今天就这样吧，我还有事，先走了」说罢她喝下最好一口酒，站起身，离开了店里。

「我说错了什么吗，她怎么把我自己扔在店里了」博士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自言自语道。

小巷内

林雨霞靠着坚实的墙壁，身边悬浮的晶体与她的呼吸保持着同样的频率，剧烈地起伏着。

「那个笨蛋，竟然说出这种不明不白的话来」她恨恨地一拳锤在墙壁上。

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墙壁上，躁动的内心终于平缓下来，林雨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但心中的异样感觉始终没有消退。

闭上眼睛，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昨天的梦。

柔和的阳光照进自己的房间，照在林雨霞长长的眼睫毛上。她醒了过来，却不愿睁开眼睛。

动了动鼻子，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米粥的香气。

「看来博士已经准备好早餐了啊」林雨霞心中想道。

「雨霞，起床吃早饭了」博士来到了床前，弯下腰，轻轻地在林雨霞耳边说道。

「今天不是周末嘛」林雨霞抓住了博士睡衣的衣角，「你再陪人家躺一会儿不好吗？」。

「可……可是，再不起来粥就会凉的」博士有点为难地说。

「那又怎么样？凉了你再给我热不就好了嘛」林雨霞抱住了博士的腰「你可以试试你能不能走得掉」。

博士轻轻叹了口气，反手抱住了林雨霞，躺在了她旁边。

林雨霞主动钻进了博士的怀里，一个一个解开了博士睡衣的扣子。

「你最近又瘦了啊」抚摸着博士瘦弱的胸膛，林雨霞心疼地说。

「呃，最近工作确实比较忙，就没太注意身体」。

「那你早上还不多睡一会儿？」

「身体不好才要调整作息嘛」

林雨霞叹了口气，轻轻吻了吻博士的双唇。

「早上想对人家做点什么吗？」林雨霞从床上爬了起来，跪在博士身前，诱惑地问博士。

「现在吗？咱们的早饭还没吃呢」目光透过丝绸的睡衣，博士的脸也有些微微发红。

「那又怎么样，真的要拒绝人家吗？」林雨霞用双手撑在博士的两侧，身体几乎贴在了博士身上，温软的呼吸弄得博士脸庞痒痒的。

「算了，反正就像你说的，今天是周末嘛，放纵自己一下应该也没关系的」。

「明明就是你自己忍不住了嘛，还要狡辩」。

林雨霞猛地睁开眼睛。

「我这是怎么了」林雨霞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，羞恼地问自己道「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？」

「林小姐，你怎么了？」一个声音突然在林雨霞身后响起。

林雨霞猛地回头，锋利的水晶刀刃在手中瞬间在手中成型，直接架在了那个人脖子上。

「别别，林小姐，是我」那人连忙说道。

看到那人面貌之后，林雨霞才放松下来，手中的水晶剑重又化为沙尘。

「你来这里做什么？」林雨霞转过头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。

「当然是来看看你啦，你刚刚突然就把我丢在酒馆里了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啊」。

「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」林雨霞依旧不肯转过头。

「刚刚这附近的地面上突然就出现了大量水晶，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」。

「我真的还有事，先告辞了」林雨霞不想让博士从自己说的话里听出什么来，用手攀住一家的铁窗，准备跃上楼顶。

「等一下」博士忽然叫住了林雨霞，犹豫了一下，开口说道「下次见面都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，能和我拥抱一下吗？」

听了博士的话，林雨霞轻轻叹了口气，松开了手，来到博士身边，一把抱住了博士。

把脸贴在博士的胸膛上，林雨霞真正感受到了博士的心跳。

「我真的得走啦」林雨霞松开了手，语气也变得温柔下来，刚才的怒气已经随着晚风消失殆尽。

「下次见面得好好陪我」。

「嗯，我答应你了」博士向林雨霞挥了挥手「希望和你早点再见哦」。

「嗯，后会有期」说着林雨霞跃上了屋顶，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。

第二章

两年前

多索雷斯

「这里就是多索雷斯最著名的沙滩了吗？」博士打开车门，有些不适应这强烈的日光。

「嗯，不过这海滩这么大，要不然您联系一下您要找的人在哪，我把您送过去吧」司机有些担心地提议道。

「没关系，不麻烦你了，我这不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嘛」博士摆了摆手。

「那好吧」司机见他已下定决心要走，只好无奈地说道，「以后有生意也记得联系我们，祝您在多索雷斯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」

「有缘再见」博士向车内的司机挥了挥手，带上了车门。

汽车在博士身后扬长而去。

走上沙滩，望着烈日下茫茫无际的人海，一种无力感瞬间充满了博士的内心。

「林雨霞会在哪呢？」想到这个问题，博士从没感觉到这么头大。

五小时前

「是林小姐吗？」被铃声吵醒的博士迷迷糊糊地拿起终端，接上了通话。

「是我，能和我见一面吗？」对面的声音很平静。

「没问题啊，我来多索雷斯就是来找你们玩的。既然你这么说，那你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吧」。

「嗯，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」。

「那我去哪里找你啊？」博士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。

「我今天一天都会在多索雷斯的海滩上，就是最有名的那个，你来这里找我就好」。

「再具体一点呢？」。

「我相信身为博士你应该能找到我」说完林雨霞便挂断了电话。

「哎，等等……」博士想说的话还没说完，就听到终端里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。

「这女孩怎么还是那么任性」博士无奈地叹道。

「她到底会在哪呢？」博士干脆直接坐在了沙滩上，让潮水轻轻拍打自己的靴子。用双手撑住头，思考了一下「如果是林雨霞的话，应该会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待着吧，这个沙滩上应该找不到这样的地方。再说这沙滩这么大，应该也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，既然她坚信我能找到她，那……」。

「今天背后的温度稍微有点高呢」博士忽然想到了什么，笑了笑，自言自语道。

站起身，博士突然向背后的空气中伸出双臂，向回环绕，似乎抱住了什么东西。

「现在就别想跑了吧」博士坏笑着把头低下，对着自己怀中的空气，坏笑着说道。

一阵细沙流过，林雨霞出现在了博士怀中。

「真不愧是博士，这么快就发现了」林雨霞叹了一口气，有些失落。

「这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嘛，不过有一说一，你的源石技艺竟然能用得这么精巧，我是真的没想到」博士表达了自己的赞赏之情。

「你能不能先把我松开」林雨霞突然意识到两人拥抱时间有点太长了，对着博士说。

博士眨了眨眼睛，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，然后开口说「那可不行，好几年没见了，让我多抱一会儿不好嘛」，说着不仅没有松开林雨霞，反而把她在自己怀中抱得更深了，在博士的怀抱中，林雨霞全身都泛着微红。

「你……」林雨霞用双手撑住博士胸前，想从博士怀中挣脱出来，但博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，用劲了半天也是徒劳无功。

「把我放开好吗？」林雨霞有些恳求地小声对博士说。

「你怎么还是这么傲娇啊」博士撩起了林雨霞紫色的发丝，「明明你也很想和我多拥抱一会儿的」。

「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真不客气了」少女羞红了脸，对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大喊道。

「那我还真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」博士嘴角上扬，笑着问林雨霞。

「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我不会对你动手」林雨霞咬牙忍住自己的怒火。

「哎，等等，我错了」博士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，连忙松开怀抱，饱含歉意地说道。

「这下遭了」博士刚刚反应过来，脚下的沙子忽然开始聚拢，向着中心汇去。博士吓了一跳，情急之下找不到着力点，赶紧向前一扑，抱住了林雨霞的腰。

林雨霞没想到博士这么胆大，被博士抱入怀中才忽然反应过来。

沙子从博士脚下的位置喷发出来，把两人都冲了出去，幸而林雨霞也没有用多少力气，只是想教训博士一下。只不过这片沙滩是向下倾斜的，两人全都摔在沙子上滚作一团，向着下方的水面滑了下去。在博士的拥抱下，林雨霞的呼吸有些紊乱，试了好几次都没法集中精神使用源石技艺让自己停下来，就这样被博士带着向下滚去。

「唔啊……」博士看到水面与自己的距离急剧缩减，急忙闭上眼睛，紧紧地抱住林雨霞，仿佛她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。

用力平复了心神，林雨霞深深呼出一口气，沙子在两人滑动的轨迹上形成了缓缓向上弯曲的坡道。两人滚了上去，速度慢慢减缓，最后滑下来落在了沙滩上。

「哎？」博士本来已经做好了摔进水中的打算，此时疑惑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正抱着林雨霞躺在沙滩上，两人身上都裹满了沙子。

「我还是太放纵博士你了」林雨霞叹了口气。

女孩轻轻一挥手，沙尘从两人身上流下，隐入滩中。

「看来你确实下不去狠心惩罚我呢」博士凝望着林雨霞的粉色的眼睛，用手轻轻梳理女孩凌乱的头发。

女孩这次也不再反抗，主动向博士的怀里靠了靠，静静地感受着博士温暖的手掠过自己的发丝。

我真的会喜欢博士吗？

林雨霞心中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。

博士身边的女孩似乎有很多啊，每次来龙门都会带各种各样的女孩。

有娇小玲珑的少女，有风情万千的御姐，也有不善言辞的冰山美人。

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么花心的人呢？

博士到底是哪里吸引住了我，是那临危不乱的指挥能力，还是那变化万千的作战技巧？

我也从来没有找到过答案。

可每次看到陈牵住博士的手与他一同散步，看到诗怀雅主动吻上博士的嘴唇，看到各种不认识的干员陪在博士身边……

我的心都像是失去了什么。

我也没办法骗自己，他明明就是我最在乎的人。

那……如果我稍微努力一下，博士是不是也能陪在我身边呢？

上次这么想的时候，林雨霞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。

「林雨霞，你连自己的使命都忘了嘛？」冰冷的夜风中，女孩坐在屋檐上，呆呆地摸着自己发热的脸颊。

可那不是自己心中的话。

那只是林大小姐，是自己的影子所说的话。

林雨霞从来没有想过推拒自己的使命，可她也想有一点自己的私心。

这次，在博士怀中，林雨霞又一次问了自己这个问题。

如果我稍微努力一下，博士会陪在我的身边吗？

其实自己只要试一下就会知道了，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勇气呢？

「不管了」林雨霞摇了摇头「试一下就试一下吧」。

「哎，你怎么了？」博士有些疑惑地望向怀中的女孩。

「博士，我记得上次我走得太仓促，连报答都没有报答你」林雨霞垂下眼帘，透过长长的睫毛，博士隐约看见她有些愧疚的目光。「我知道我很任性，但也请你原谅我一次，所以……这次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跟我提，我也都会尽量满足你的」。

「真的吗？」博士宠爱地捏了捏林雨霞的耳朵。

「我不记得我骗过你」。

「那……让我想想吧」理了理自己的白发，博士有些犹豫地说道「这次如果我说我想要的还是你的话，你还会生气吗？」。

「我不会生气的」林雨霞摇了摇头，紫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「不过要不要答应你，能让我想想吗？」。

「没问题啊」博士静静地躺在林雨霞旁边，「如果拒绝的话也没关系的」。

就这样，两人互相依偎着，望着天边层云。时间依旧在流逝，风起，潮生。两人仿佛处于时间之外，不管是远处的吵闹声，还是机器运转的噪音，都没能打破他们之间的寂静。

太阳逐渐西沉，为天边映上红霞。黄昏的风夹杂着水汽拂过两人的面颊，沾湿了两人的发丝，女孩微微动了动，理了理潮湿的长发，良久，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，看向身边的博士。

察觉到了林雨霞的目光，博士抬起头，凝望着女孩眼中的霓虹，等着她的答案。

林雨霞靠在了博士身边，抚摸着博士的头发，许久才开口道

「博士……以后，我就是你的人了」。

她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，也没有给自己留后悔的机会。说完这句话，没等博士反应过来，女孩就直接吻在了博士的嘴唇之上。

两人深情地接吻着，水晶环绕着两人无序地生长，将两人包裹在其中。今日最后的余晖映在了水晶之上，不断在其中折射的光芒似乎有了生命，在日暮的沙滩之上抒写着爱为何物。

太阳慢慢沉了下去，黑暗逐渐降临，掠走了这片大地之上阳光留下的最后一丝温度。沙滩之上，灯火亮起，狂欢的声音逐渐传来。惟余水晶中的两人，与世间喧嚣隔绝开来。即使是漫长的黑夜，也带不走两人心中名为「爱」的火焰。

第三章

罗德岛主舰 博士的办公室

一阵敲门声响起。

「谁啊？这个点来找我」博士从迷糊的状态中稍微清醒了过来，揉了揉发红的眼睛，扶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。

「哪位？」推开房门，博士习惯性地问道。

「是我」，一个严肃的声音在博士身前响起。

「凯尔希小姐？」博士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，瞬间从迷糊的状态下脱离了出来，「你怎么来了？」。

距博士所知，如果不是真正的紧急事态，凯尔希是不会亲身来自己这里的。

「不用担心，没什么事」凯尔希似乎看出了博士紧张的情绪，拍了拍博士的肩膀。

「那……那就好」博士有些受宠若惊。

「你要真的累了可以去歇一会儿的」。

「没……没事，毕竟明天我就要离开主舰了，今天把剩下的工作做完事应该的」。

「你真的下定决心去玉门了是吗？」凯尔希有些担心地望着博士。

「嗯」，博士点了点头，「天灾后的安全维修和源石处理这些事毕竟是关乎人命的大事，何况玉门这次经历的天灾规格那么大，遗留下的风险应该会有很多」。

「你去了那里我可没办法确认你的安全」凯尔希显然不太希望博士亲自前往「有其他人可以胜任玉门的指挥工作」。

「别担心啦」这次是博士拍了拍凯尔希的肩膀「玉门又不是伊比利亚那种危险的地方，而且我是去善后又不是去打仗。再说，你也不相信有人的指挥能力比我更强吧」。

「我就知道劝不住你」凯尔希轻轻叹了一口气，「不过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？」。

「又是安全问题吗？」。

「这次不是」凯尔希轻轻摇了摇头，「我知道你和鼠王的女儿关系很密切，但也请你暂时不要私下里和她接触。此时众多势力都汇聚在玉门，而她的身份是龙门的特使，所以一旦被人注意到你和她的关系，会给我们双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」。

「嗯，这个问题我想到了」博士点了点头，「不过嘛，车到山前必有路，我肯定是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」。

凯尔希愣了一会儿，才明白博士的话是什么意思。

揉了揉额头，凯尔希无奈地开口道「你应该知道你身上的责任有多重，我相信你不会把事情搞砸，就不多说什么了，保重」。

说完凯尔希转身便离开了博士的办公室，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。

「这确实是个问题啊」博士走了回来，坐在了沙发上，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，「还是听凯尔希的话，先休息一下吧，明天早上一定会有办法的」。

躺在沙发上，博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叠了叠，垫在头下当作枕头，很快就沉入了梦乡。

清晨 干员宿舍区

博士来到一间宿舍门前，轻轻敲了敲门。

「请进」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，语速很快，似乎在忙着做什么事情。

博士轻轻推开门，走进了宿舍内。

「是海沫吗？随便坐就可以了」坐在床上的男孩子没有抬头，目光依旧聚焦在手中的游戏机上。

「那我就听你的，随便坐了」博士走到床边，挨着水月坐了下来。

「哎？」水月的手僵硬了一下，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。

「博……博士？！」。

「别喊这么大声，会吵到其他干员的」博士拍了拍水月的后背示意他冷静下来。

「可是博士你为什么会大清早出现在这里啊？」。

「有点事想找你帮忙，顺便来看看你」博士丝毫没有客套。

「那博士你说吧，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忙的」水月放下了游戏机，深吸了一口气，乖巧地说道。

「嗯，就知道你会帮我」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「那个，你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保持隐身状态的方法？」。

「博士说的是哪种隐身？」水月疑惑地问道。

「就是光学上的隐身啊，有一些重要的事必须我自己去办，却又不能让别人看到」。

「唔……这个嘛」水月思考了一会儿「有倒是有，不过要看博士你的勇气了」。

一个附肢从水月腿边钻了出来，长到了水月手边。水月用手轻轻抚摸它，很快，附肢的尖端便鼓了起来，内部仿佛在孕育着什么东西，没过几秒，便裂开成四瓣，从里面浮出了一个宛若果实一般的物体。

「喏，就是这个，它能让博士保持将近一个小时时间的隐身状态」水月用手接了过来，把它递给博士。

「我是要……要把这个东西吃下去是吗？」博士有些颤抖地问。

「没错啊」水月展颜一笑「所以说要考验博士的勇气嘛，把它吃了以后，博士应该就能获得拟态恐鱼的能力，虽然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」。

「时间不能再延长了吗？」。

「不能了，如果超过一个小时的话博士的身体就会出现很严重的排异反应」。

博士摸了摸这东西淡蓝色的果皮，问水月道

「那这个东西的原理是什么呢？」。

「原理嘛……我记得好像是在身体表层分泌一种黏液，等这种物质覆盖住你全身之后，会造成一种视觉假象，让你在其他人视野中消失」。

博士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。

「在……在身体表层？」。

「没错啊」。

「那也就意味着……我如果想保持这种隐身状态的话，身上什么都不能带，是吗？」。

「没错」。

「这下可有点麻烦了……」博士挠了挠自己的头。

「可是……我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」水月有些委屈地说。

「没事，真的很感谢你」博士微笑着站了起来，揉了揉水月的头发，「等我回来之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」。

「嗯，谢谢博士」水月闭上眼睛，很享受博士的抚摸。

一个月后

玉门 深夜

博士在一片黑暗的梦境中醒来。

「我这是怎么了？」博士想道。

大概是这将近一个月的指挥工作太重了，身体又不太适应玉门的环境，所以自己在工作中昏倒了，博士依稀记得眼前最后一幕是渐渐黑下去的玉门城墙。

博士想睁开眼睛，却从来没有发现眼皮这么重。

又歇息了一会儿，尽力呼吸了几口气，博士终于把沉重的眼皮抬了起来。

视线逐渐由模糊变成清晰，所处的房间光源很温和，博士向四周转了转头，看到了在屋门上印着的罗德岛logo。

「幸好」博士长出了一口气，「在办事处的话我就放心了」。

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，博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，房间内没有窗户，只有一小盏源石灯散发着温和的光芒。

低下头，博士看到自己的行李放在床边，就俯下身子，翻了翻，从包中掏出了那颗果实。

摸了摸变得有些坚硬的果皮，博士忽然想到了林雨霞。这些天两人在外面见过很多次，可每次见面博士都只能压下心中的感情，用客套的社交语言来和她交流。林雨霞亦是如此，就算眼神中掩盖不住她对博士的关心，嘴里说出的话却不能带丝毫温度。

这么想着，博士掏出终端，拨通了林雨霞的电话号码。

「博士你好」，电话很快接通了，那边传来了林雨霞清冷的声音。

因为知道电话信号也会被其他人收到，所以两人在电话中也不会说工作以外的事。

「你身体好点了吗？」林雨霞问博士。

「现在没什么大碍了」博士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感「那个，我有些材料让专人给你送去，你记得接收一下」。

林雨霞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，两人之间的工作似乎不涉及到书面材料，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博士的用意，应该是想给自己送一些东西，却又不方便在电话中明说。

林雨霞知道自己的身份，也知道在这里不应该与罗德岛有什么接触，所以大部分交接工作都是由已经成为干员的陈来帮忙的。

「那好，我知道了，还有其他的事吗？」。

「没什么了，我还有其他的事，先去忙了」。

「再见博士，祝你早日康复」。说着林雨霞挂断了电话。

在电话这边，博士把自己换洗的衣服叠了叠，装进了一个文件袋里，随后站起身来，推开了房门，走了出去。

「唉？博士您醒啦」桌旁正在办公的一位女孩站起身来，「您身体好点了吗」。

「嗯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」博士笑着回答道「那个，我有些东西想给龙门的林特使送去，能找人帮帮忙吗？」。

「没问题，不过博士刚醒就要继续工作吗？」女孩有些担心地问道。

「嗯，不能让林特使等着急了」。

「那个女人也真是的」女孩把文件袋接过，不满地嘀咕道，「明明知道博士累得都病倒了」。

「没有啦没有啦」博士有些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，「大家都是为了这座城市嘛」。

「嗯，那我去找人了」女孩站起身来，「博士你最好多休息一会儿，医生说你需要静养」。

「谢谢关心」博士对着要走出门的女孩挥了挥手。

回到自己的卧房，博士又一次从包里翻出了那枚果实，似乎感受到了博士的到来，果实像是在和博士打招呼一般闪着蓝色的荧光。

博士剥开外面干瘪的果皮，里面莹蓝色的果肉露了出来。

要说让自己短时间内变成海嗣，还真需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。

过了一会儿，博士掏出终端，又一次打给了林雨霞。

「你好博士，什么事？」电话很快就接通了，那面传来的依然是林雨霞冷清的声音。

「我让人送去的文件你收到了吗？」。

「嗯，收到了」。

「好的，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」。

这次是博士主动挂断了电话。

「看起来雨霞这个语气应该是要休息了，那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别人去她那了」。

博士下定了决心，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了下来。

把那枚果实放到嘴边的时候，博士的脸部还是不断在抽搐，对这个不属于大地之物的恐惧还是无法克服。

「算了，连水月都信不过那我还能相信谁」这么想着，博士狠了狠心，闭上眼睛，一口吞了下去。

瞬间，仿佛一阵电流通过自己的体内，即使在温暖的房间内博士也感受到一阵阵刺骨的恶寒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传来一种麻痹感，博士痛苦地想大喊出来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。

幸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，几秒钟的时间后，全身的痛感都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轻松。

博士站起身来，舒展了一下身体，看向屋中的一面镜子，镜子内空无一人。

客栈 一小时前

「博士把他的衣服送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呢？」林雨霞看到文件夹里的衣物，疑惑地想到。

「博士肯定知道在这里不能和我接触，那总不可能把衣服寄给我当作礼物吧，这些衣服与我又不合身」林雨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博士这么做的目的。

「想不出来就不想了，就当这些是博士的信物好了」林雨霞把包裹收好，整齐地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上。

「真的希望博士这个时候能陪在我身边啊」把额头贴在文件袋上，少女似乎感受到了心爱之人的温度。

「算了，既然工作基本都完成了，那我也让自己放松一下」林雨霞站起身来，解开了发带，让紫色的长发散开。

少女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，动作之麻利仿佛是从衣服中跳出来一般。

走进了浴室，林雨霞打开了水龙头。不一会儿，热水就充满了浴缸，迷蒙的蒸汽也随之充满了整个房间。

躺进浴缸中，任由热水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，久违的，林雨霞享受般的闭上了眼睛，卸下了身上沉重的包裹，流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放松与自由。

闻着如大海般芬芳的清香，林雨霞忽然想到了自己与博士在多索雷斯的往事。

记起了博士用手撩起她的发丝，记起两人一同滚下沙滩，也想到了她对博士的告白。

「博士……以后，我就是你的人了」。

林雨霞从来没有后悔过说出这句话，就算她与博士好久都不曾相见。

可林雨霞心中忽然多出来一丝异样的感觉。

不是对往事的异样，而是潜意识里意识到周围环境有不对劲的地方。

林雨霞身体上没有任何动作，精神却在瞬间紧绷了起来。

她瞬间明白问题在何处，这座移动城市处于大漠的深处，怎么可能会有来自大海的清香？

她仔细打量着浴室里每一个角落，终于发现了异常。在浴室的一角，蒸汽被什么东西所扭曲，隐隐透出一个人的形状。

林雨霞脸上放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玻璃刀刃却在身下慢慢成型，只等待敌人动手的那一刹那。

「好久没见了，这女孩身材竟然这么好了」博士在心中感叹道。

望着水波之下的娇躯，博士的心中也不免有些荡漾。

本来博士是不打算进浴室的，可最终还是没有按耐住自己，毕竟两年没见自己心爱的女孩了，「这种时候谁能忍得住嘛」博士自欺欺人地在心里对自己说。

站在浴室的一角，博士忽然注意到林雨霞身上的几处隐隐的伤痕。

「唔？雨霞受伤了吗？」博士的心中一阵疼痛，想要仔细看看少女伤得有多重，便朝着浴缸走去。

走到浴缸边上，看到林雨霞光洁的身躯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，博士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
「原来大家都比我过得更苦啊」博士心中想道。

也许，这位少女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，真的经历了很多，成长了很多。

看着林雨霞放松享受的面庞，博士却无法放下心来。

博士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危机感，他猛然发现，潜藏在那放松的神态下的，是如同猎人一般的杀机。

「遭……」博士刚想退开，林雨霞忽然从浴缸中暴起，流沙汇聚，水晶的囚笼在博士身下瞬间成型，还没等博士抬起头，水晶的刀刃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
此时少女身上已经披上了水晶质的大衣，凌冽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如同女王一般。

「把源石技艺撤了吧」林雨霞命令道「你已经无路可逃了」。

博士心说这能力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，不过一小时的时限马上就到了，博士本来打算在快到一小时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。

「雨霞，别动手，是我」博士求饶道。

林雨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，瞬间呆住了。

一阵流沙从博士脸庞边上冲过，海嗣的能力所分泌的粘液被刮掉，博士的真容露了出来。

「你……」林雨霞一时陷入了呆滞的状态，失去了精神力的控制，身上的大衣和水晶般的囚笼都化作了沙尘，瞬间就随着溢出的水流消失了。

「我错了行吗？」博士有点不敢抬起头。

「可你到底是……」林雨霞还是无法相信刚刚她所认为的刺客是两年未见的博士。

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。

「这个点还有人来找你吗？」博士有些疑惑地问道。

林雨霞脸色瞬间大变，从呆滞的状态清醒过来，一把捂住了博士的嘴。

「快，深呼吸」林雨霞在博士耳边急切地说道。

博士听话的照做了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林雨霞立马把博士抱起来，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放进了浴缸中。

还没等博士浮上来，林雨霞就翻身躺了进去，把博士重新压回了水中。

博士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，只吐出一阵气泡。

「女儿你在里面吗？」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浴室外响起。

「我在，父亲，您的身体好些了吗？」故意停顿了几秒，林雨霞应道。

「嗯，好多了」鼠王咳嗽了两声，似乎身体还有些虚弱，「今日龙门有些情况，我和魏彦吾要先赶回去。就来问问你的打算」。

「我在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，过几天做好了就会回龙门」林雨霞尽力用自己最正常的声音回答道。

「好，不过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」，鼠王一向认可自己女儿的办事能力。

「父亲你说」，此时林雨霞又看到博士吐出的气泡浮了上来。

「这次救灾多亏了罗德岛，不过我们几人的身份也不便与其过多接触，你替我们感谢一下罗德岛的众人，如果那位指挥官有什么要求你也尽量满足一下」。

「没问题，我正好也想这么做」。

「嗯，那就这样吧」鼠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「记得早点回龙门」。

「嗯，父亲再见」听着鼠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，林雨霞才松开身体让博士浮上来。

浮出水面，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多亏半海嗣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，不然就凭博士脆弱的身体，肯定会在浴缸里被憋晕过去。

「博士你竟然没事？」林雨霞震惊地看着博士。

「你怎么能小看我的憋气本领呢？」。

「那就再憋一次给我看看」少女把博士的头又一次按入水中。

「不，不要……」这次博士的身体已经恢复了，水刚刚没过头顶便吐出一大串气泡。

夜晚

「别生气了嘛」，博士把林雨霞抱入怀中，抚摸着她的长发。

「博士下次不许这么做了」林雨霞缩在博士的怀里，有些埋怨地说道「你要是正好撞见我父亲怎么办」。

「还不是着急想看看你嘛」博士也有些后怕「我要是没进浴室那可就惨了」。

「你进了浴室直接跟我说一声不行吗，我还以为是残余的山海众来刺杀我」。

「幸好你还是那么温柔，没直接下手」博士想借着夸赞之语把这件尴尬之事敷衍过去。

「你知道就好」。

「你打算哪天离开玉门啊？」抚摸着林雨霞的长发，博士岔开了话题。

「过两天吧，现在基本也没什么事情了」。

「那你是不是就能好好陪陪我了」，博士用手熄灭了台灯，坏笑着把林雨霞压在身下。

「以后陪你的时间不是有的是嘛」感受着博士的气息，林雨霞少有的有些惊慌，「等我加入了罗德岛以后，就可以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了」。

「怕什么嘛，我又不是坏人」博士直接吻在了林雨霞柔软的双唇上。

「博士要不是坏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」林雨霞接受了博士的爱，彻底放松了身体，娇嗔道。

灯火尽灭，两人之间燃起的火焰却依旧熊熊燃烧。

第四章

两年后 龙门

大雨倾盆而下，仿佛上帝手执神鞭抽打着这座孤城。

龙门城本来明亮的夜晚彻底被那令人作呕的黑暗吞噬，万千高楼失去了颜色，仿佛巨人的残躯一般，没有丝毫生机。

几道明亮的闪电转瞬间割裂了天空，落在远方的黑暗之中。一道明亮的火光在远方喷吐而出，冲击波以火光为中心扩散开来，爆炸之强烈让人产生了太阳已经升起的幻觉，高楼的玻璃在冲击波下一片片碎裂，混杂在雨水之中砸在了地面上。

整座城市犹如正在经受天罚的罪人一般，从地底传出了呻吟一般的机械摩擦声。

长时间高功率的运转终于让龙门的源石引擎达到了极限，地下电路被大面积烧毁，坚韧的钢铁被持续的压力所撕裂。在无尽的浪潮之前，这座城市再也不能迈出哪怕一步，留给龙门的只有最后告别的时间。

贫民窟

「父亲，您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吗？」运输机已经悬浮在空中，林雨霞抓着绳索，看向暴雨中的父亲。

「嗯，留下来的诸位，总要有人能在最后关头给他们些鼓励，让他们安心」。鼠王没有打伞，湿透的大衣紧紧地贴在身上，本就瘦弱的体格显得格外萎靡。

远处传来了雷声的轰鸣，闪电又一次划过漆黑的天幕。

林雨霞望着父亲，早已知道今日他必定要陪龙门这座城市走到最后一刻。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，可到了永别之时，望着父亲瘦小的身躯依然屹立在风浪中，自己怎么也做不到转身抛下父亲离去。

「林小姐！再不起飞就晚了」运输机中的干员对着绳索向下喊道。

「走吧」鼠王轻轻叹了口气，「我已经活够了，但你还有你的人生，还有你应该守护的人，不该被我这把老骨头耽误在这」。

林雨霞早已忘记了眼泪为何物，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自己脸上流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。

「林小姐！再不走就真的完了」看到逐渐压近的黑云，司机大吼道。

鼠王转过身向远方走去，他似乎不愿让女儿看到自己的颓态，留给林雨霞的只有那个弯曲的背影。

林雨霞转过身，顺着绳索爬上了运输梯。登上机舱的一刹那，风浪再次袭来，运输机晃了几晃，险些失去控制。林雨霞扶住机舱勉强转过头，舱门外只能看到漫天的水汽。鼠王应该已经离开了，在龙门被真正的灾难吞没之前，他还要亲自去与一些人告别。

运输机渐渐远离了城市，透过舷窗，林雨霞望着下方那被风雨淹没的龙门，恍惚间仿佛看到风雨之中还有着坚守的一方沙壁，女孩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
罗德岛 作战指挥室

「博士，龙门刚刚与我们失去联系了」。

凯尔希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，却不可避免地挂上了一丝疲惫。

偌大的指挥室里只有两人，此时静的出奇

博士放下了手边的工作，把额头贴在冰冷的桌面上，自从海岸线被突破以来，冷静的面具他戴的太久了，现在他的心中有一万种感情想诉说，可脸部的肌肉依旧不愿把一丝一毫情感表现出来。

那座城市寄托着众人的过去，承载过众人的命运，也是好多已经逝去的罗德岛干员的家乡。

可它所寄托的重量却与它的命运无关，在风浪之中龙门也与众多移动城市一样没能逃出命运的魔爪。

揉了揉眼睛，博士生硬地抬起头来，极力表现出自己依旧很镇定，可不断颤抖的身体表现出他的精神正处于崩溃的边缘。

「情理之中，龙门的源石引擎已经超频运转很久了，这个结果不足为奇，那座城市如今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」。

连博士都不敢相信这么客观的结论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。

听了博士的话，凯尔希轻轻叹了一口气，道

「博士，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去休息一下，剩下的指挥工作我会做完的」。

「开什么玩笑」博士低下头，一阵眩晕感冲上自己的脑海「现在上千万的人类流离失所，很快就要被海浪吞噬，你却叫我去休息一下？」。

凯尔希在后面抱住了博士，把头靠在博士肩上，轻声说道。

「在这种力量面前大家都无能为力，此时你在与否其实没多大差别」。

博士沉默不语。

「其实你很早就认清这个现实了不是吗？」。

被自己一度否认的直觉就这样被凯尔希说了出来，支撑自己这么久的虚假的执念在龙门失陷后彻底破碎了。他的指挥只是延缓了人类的灭亡，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人能摆脱命运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博士的脑海，就像是在水中快要溺死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，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，随着精神的放松，长期以来的压力在博士身上显现出来，大脑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，他的眼前无法控制地陷入黑暗。

一天后

博士悠悠地醒了过来，他正睡在自己曾经的房间内，屋内没有开灯，整个屋子映满了窗外灰色的光芒，像窗外开去，窗外空无一物，惟余无尽的灰。雨依旧那么大，时不时有大片的雨水泼在窗子上，只看一眼便让人希望索然。

自己的头越发的昏沉了，迷茫充满了博士的内心，像是已经湿透的柴火，无论怎么努力都点不起来一个火星。

一具身躯在博士怀中动了动，博士下意识的向下看去，对上了那双紫色水晶般的眼眸。

昏暗之中，两人就这样对视着。

博士能感觉到，紫色的眼眸中闪动的光彩已然不复，可女孩还是努力掩盖住自己的痛苦，就如同前些天的自己一般，戴上了不属于自己的面具。

「可她还仅仅是个女孩啊」博士想道。

博士把林雨霞抱入怀中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，用手轻轻抚摸她紫色的长发。女孩缩在博士怀中，她承受的生死离别早已超过了她的极限，在博士的怀抱下很快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她反手抱住博士的腰，止不住的哽咽起来。

「想哭就哭出来吧，没关系的」博士尽量放轻声音说道，即便如今希望这种东西已经不存在了，但博士也依旧希望身边的人好过一点。

林雨霞没有放声大哭，可博士清晰地感受到眼泪滑过自己的胸膛，昏暗中时不时传来女孩的几声哽咽。博士轻轻叹了口气，俯下身子吻了吻女孩的额头，轻轻松开女孩，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
「我还有点事要去办，你好好休息一下吧」走到门边，博士转身对林雨霞说。

女孩没有回应他的话语，只是抬起头看向博士，仿佛将千言万语都溶解在了自己的目光当中。

「谢谢」博士连忙低下头，轻声说了一句，走出了房门。

漆黑的走廊望不到尽头，前方如同众人的前路一般充满黑暗。

曾几何时，这里充满了干员们的欢笑声。博士很喜欢在走廊里漫步，与自己的干员擦肩而过，感受下大家对事业的热情，也希望在去办公室路上碰到自己喜欢的女孩，就算在公共场合不会做些什么，目光对视间也包含着无限的情思。

如今却只余漆黑的走廊不断向远方延伸，众人皆已化为尘埃被岁月吞噬。

博士心中又是一阵割裂般的疼痛。

如果自己还在城墙里碌碌无为的话，真的对得起那些献出生命的干员们吗？

扶着破碎的墙壁，博士走到了作战指挥室门口，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「博士？」凯尔希抬起头，看向门口的男人。

「已经有多少人撤进最后的城市里了？」博士走了进去，坐到了桌前。

「我有个很遗憾的消息要告诉你」凯尔希低下头，没有回答博士的问题「如今要进城的人远超预计值，以这个趋势，城市的循环系统很快就会崩溃，也许我们真的该下定决心关闭大门了」。

「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啊」博士叹了一口气，心中有些不愿接受这个现实「关闭大门后这里真的能抵挡住海嗣的浪潮吗？」。

「没有把握」凯尔希摇了摇头「但据我的推测，当我们的文明已经再也无力干涉大群的进化，海嗣不会继续对我们进行攻击」。

「你有几成把握？」。

「我不知道」凯尔希摇了摇头「一切都建立在未被证实的推测之上」。

「那把我算上，有几成把握？」。

凯尔希惊异地抬起头，看向博士。

「你疯了？」少见的，凯尔希的语气带上了惊慌。

「如果我把自己交给伊莎玛拉的话，人类的存活概率就会更高，对吧？」。

凯尔希没有点头，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

「人类还需要你，博士」，凯尔希有些恳求地看向博士。

「大门关闭后我这个战地指挥官就该失业啦」博士惨淡地笑了笑「还不如让我最后做点对人类有意义的事呢」。

屋内陷入了沉寂。

外面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炸雷，即使隔着几层墙壁依然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。

「我也是时候走了，记得替我跟我的女孩们告别」博士站起身来，整了整自己脏乱的大衣，如同烈士赴死一般走出了房间，即将去面对无尽的风雨。

凯尔希无言以对，甚至没法拦住博士，她的最高指令是维护人类文明的存续，而伊莎玛拉会凭借本能待在博士身边已经成为定论。眼泪无言的从淡绿色的眼眸中流出，她无法想象博士的余生将会有多么的痛苦，偏偏自己却无能为力。

一天后 城门

「您……您这个时候要出城？」控制室的长官不敢相信地看向博士。

「嗯，打开后不用等我，直接关门就可以了」。

「可……可是，外面的人已经全都被那些怪物吞噬了，您出去也没有办法救谁了」。

「我出去当然是为了救你们」，博士不容置疑地说道，「不要问理由，快点去开门吧，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」。

长官犹豫了几秒钟，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指挥官，心一横按下了按钮。

「博士，您能在五分钟内回来吗？」。

「不用管我，开门的时间够我走出去就好了」。

「我会给您留五分钟，如果您真的回不来那我也无能为力了」。

「都说了不用管我了」博士走下台阶，下到了地面，一阵水浪正拍打在他的身上，他摇晃了下身子，吐出了一口鲜血，继续顶着夹杂着腥味的海风向城外走去。

外面早已遍地都是野蛮生长的溟痕，可随着博士走出，溟痕却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，道路的尽头是那位美丽的女孩，正向着博士张开怀抱。

博士此时抑制不住自己手和腿的不断颤抖，自己无力面对的未来正不受控制地涌上自己的脑海。

要在海嗣的巢穴中度过上千年的光阴，他不敢去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，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希望到底能撑多久会被彻底磨灭。

博士打心底里后悔了，就算人类几天后真的会全部灭绝，如今他也想回到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卧房，抱着自己的女孩好好睡上一觉，扔掉所谓的守护人类的责任也没什么所谓，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。

可他的身体并未停下，依旧僵硬地向前走去。

如果不想后果的话，博士多想让林雨霞陪自己走完这段路。

路上两人聊聊这些年的往事，聊聊曾经路上看过的风景，哪怕是……鼓励自己一下也好啊。

泪水不自觉地从博士眼里涌了出来。

结果直到最后，自己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对她说。

就这样一步一步，博士离那位女孩的距离越来越近，心中后悔的声音也越来越强，如果脚下可以出现一块石子，把自己绊倒在这里该有多好，哪怕已经无法回头，也不愿面对前路的黑暗。

「要不……我还是回去吧」，博士终于被心声所淹没，停在了通往天堂的路上。

自己的脑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。

恍惚间，眼前昏暗的场景逐渐溶解消逝，温暖的光芒渐渐浮现在眼前。

自己身上的伤痛逐渐消失，被风浪拍打的感觉也逐渐隐去。

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子，映在两人互相怀抱的身躯上。

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，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少女。

这就是我的命运吗？

少女来到博士的耳边，银白色的长发扫过博士的胸膛，她放松了身体，海浪般柔软的娇躯在博士怀中轻轻抬起，红宝石般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博士。

「博士，你还记得我吗」她低声问道，声音如同仙乐一般悦耳。

博士吻了吻她的长发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

少女知道自己的问题不需要回答，博士已经给了她满意的答复。

她躺了下来，挪到了博士枕边，用雪白的双臂轻轻环绕住博士的颈部，她微微动了动嘴唇，似乎希望博士主动吻上自己。

这就是我的未来吗？

如果……能一直活在这种幻梦中，那未来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。

只不过……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朋友们了，连一句好好告别的话都没对他们说过。

博士心中又是一阵酸楚，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下。

罢了，就当是为了他们，今日也绝对不能回头。

博士俯下身子，吻在了少女柔软的双唇上。

就在这时，博士突然感受到一阵劲风从自己身后刮起，有人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腰。

眼前的光景瞬间支离破碎，美丽的少女化作碎片消逝在黑暗中。海风的腥味重又飘进了自己的鼻腔，身上的伤痛愈发地厉害，自己又回到了风雨交加的现实。

自己距圣光下的少女已经只有十步之遥，偏偏在这时幻梦被打碎了。

惊骇之下博士急忙转过身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紫色的长发。

「你他妈疯了？」博士一把推开林雨霞，强行忍住自己的眼泪「我配不上你这种人，也从来没有爱过你。所以前面的路我也不需要你陪我走，我不值得你付出生命，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」。

说出这番话，博士心中又是一阵割裂般的疼痛，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心痛了。

林雨霞没有回答博士的话，从水里爬了起来，一把抱住了博士。

博士刚想推开她，忽然间现了异常。低头看去，自己的小腹已经被锋利的水晶剑贯穿，鲜血顺着血槽涌到了水中，把附近的海水都染成了红色。

如果这不是梦的话，那我确实不用走完这段路了。

「可是这样对人类……也太不负责任了」力量逐渐从体内流失，博士抱着林雨霞摔倒在水里，喃喃地说道。

水晶剑是双刃剑，抱住博士的时候另一边的剑刃同样贯穿了女孩，林雨霞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，来到了博士的耳边，轻声问道

「我不会后悔我在人类的未来和博士之间选择了博士，可是博士你……会选择原谅我吗？」。

博士低头看了下小腹的伤势，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。

「所以……你到底为什么……要这么做呢？」。

「因为我不想让博士痛苦地度过余生，你本来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的」。

「可是……你本不用陪我一起死的啊」。

林雨霞失去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，似乎觉得这么天真的话不应该从博士嘴里说出来。

「博士真的想让我这样熬过一生吗，如今我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，不再是……那个不可或缺的林大小姐了」。

这是那个女孩自己的选择吗？

如果是这样的话，自己真的不该说出那样一番话。

也许真的该和这个世界告别了，就这样解脱的话……对我来说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结局。

雨霞……其实我很想……再抚摸下你的长发。

虽然……我已经做不到了。

博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，吻在了林雨霞的唇瓣上。

希望人类……还有未来吧。

博士的意识逐渐沉入了无尽的黑暗。

以两人为中心，巨大的水晶从地底出现，将两人包裹于其中，如同闭合的花蕊一般，螺旋状的水晶在顶部封闭，永远怀抱着两人失去温度的身体。

整个大群在伊莎玛拉的影响下发出了愤怒的怒吼，海嗣的浪潮转瞬间向着城市涌去。

水晶依旧坚定的立于道路上，浑浊的海浪也不能埋藏它的光辉，肮脏的生物亦不能玷污它的圣洁。

远处，城门轰然关闭，隔断了凯尔希望向远方的目光。

全章完